欲晚

愿三十年后交缠十指可越来越紧
愿七十年后绮梦浮生比青春还狠

【依依你我·湛澄】先生

非典型性抗战民国pa 背景西南联大

我流历史 多处有大段参考汪曾祺先生的文章

数学家湛x飞行员澄 HE

放个小福利 :热度到100 我就写文中提到的江澄写给蓝湛的那封信(到不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bushi)

推荐阅读BGM:苏打绿《我好想你》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以下正文








还吻你万千








又下雨了。


雨声淅淅沥沥的,打在教室的铁皮屋顶上,显得有些许枯燥。


江澄的视线还是凝固在斑驳的黑板上,忽然感到一阵郁郁的风带来一点微弱的昆明的初春的气息。


江澄喜欢雨,又不喜欢雨。


从前他和魏婴在湖北的荆楚山水打打闹闹,泛舟碧波潭上总爱有一场酣畅淋漓好肆意妄为,也有个理由毫无形象回家时不被虞夫人骂得狗血喷头,阿姐的一碗招牌莲藕排骨汤总冒着雨天的热气和湿气。


他也不喜欢雨。父母都走于一场大雨,那天的江家宅子鸡飞狗跳,大雨稀里哗啦的。枪声伴着雷声响起,雨滴随着血滴坠落。江澄和魏婴跟着父亲的手下一路飞奔,天边的亮光映照出他俩脸上的血痕,没人分得清是眼泪还是什么别的东西。


母亲的声音在后面喊得很响:魏婴,你记住了吗,你要护着他,你死也要护着江澄。


他们的手攥着,没有人再回头。


听说魏婴的父母也是这样离开的,所以他俩才能陪着对方走过平和的童年,颠沛的青春。


魏婴大他三岁。江枫眠走的那年,魏婴正巧考上了黄埔军校,他们两个一路南下去了南京。江澄去了南开中学,度过了那段夜里给人抄书卖报纸学着做针线活赚钱的日子,居然转眼间就熬过来了那三年。阿姐那时在国外读书,谈了个富家男朋友叫金子轩,一直过的也如意,只是信里总沾着泪。


魏婴毕业后加入军队,总算有点带兵打仗的天赋,这些年来也混了个不大不小的职位,每月给江澄的信里开始塞钱,纸币越来越新。


江澄知道魏婴这些年过得有多难,他也原以为他和魏婴只剩下彼此了。


他回神,偏过头想要看看是谁打开吱嘎吱嘎的小木窗,也打开了他记忆洪水的闸门。不期然而然瞧见一双雪白的腕子,只一眼就带着一丝冷冷的气息。


视线往上延伸,攀上了一件纯白的衬衫,

扣子一丝不苟地扣着,还垂着洗涤干净的蓝丝巾在冰皮的脖颈间。再往上,是锋利的下颌骨,很清冽。


倒算是个美人。


江澄从残损的几何课本间偏了几眼那人,又将视线转回教授身上。断了半截的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又画了一个标准圆。


聂怀桑从他身后踢了几脚他的椅子,很轻的说了句,他叫蓝湛。


哦,原来他是哲学院蓝老师的侄子。


他还是隔壁文学院蓝老师蓝涣的弟弟呢,他哥和我哥关系可好了,聂怀桑补充道。蓝湛还加入了那个什么诗社,上周你还夸过他写的诗好来着。


江澄挑了挑眉,总算是想起来了。


那首诗好像写的是“我看一阵向晚的春风,悄悄拂过丰润的青草。”*


是很美的文字啊,带着点青涩的蓬勃朝气,可不像他的样子呢。江澄自嘲道,我这样的人可写不出这样的诗来了。他伸了个懒腰,又回头看了看那个男孩。


那个男孩坐在窗边,一耳听课一耳听雨,仿佛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,他歪了歪头。


数学老师又在讲题,令江澄无法形容的凄凄惨惨戚戚的雨声还是滴答滴答,有穿崭新白衬衫的男孩子抬起头来,正巧看到另一个穿着洗的有些发旧的灰色衬衫的男孩也在看他。


四目相对,有人听到缅桂花抽条的声音。


就算是雨,也是明亮的,丰润的,使人动情的昆明的雨季。






距离那个大雨滂沱的日子又过去好久,江澄

也快忘了一眼的心悸。


聂怀桑喊他去打篮球,他跟着去了,穿得单薄,映出点少年人明晰的线条。


有穿着红格子外套的女孩子悄悄在后面看着江澄,他没在意,瞄了一眼,越过人影幢幢,看到了一点蓝丝领的影子。


他没有在意,转头接过聂怀桑手里的球。又往前几步上篮,篮球噗通一声进框,汗顺着修长脖颈滴在球场上。


忽然警报呼哧呼哧响了起来,尖尖的很刺耳,江澄突然想到昨夜通知里说过今朝有空袭,抱着篮球和跟着聂怀桑就走。路边有男孩子提着小零食等小姑娘,成双成对的跑在去防空洞的路上。


他俩有个经常跑的根据地,从联大后门往外跑,有一片碧绿的马尾松,树下一层厚厚的干了的松毛,很软和,空气好,马尾松挥发出很重的松脂气味,晒着从松枝间漏下的阳光,或仰面看松树上面的蓝得要滴下来的天空,飞机轰鸣声也悦耳不少。聂怀桑还在树下放了几本纳兰词类诗集,偶尔两人看看也还得意趣。


江澄一眼没看见聂怀桑,不知出了什么事,猛地回头找他。才瞧见这人方才原是去路边郊外的小贩处买了几个麦芽糖。俩人就着糖读起诗,满嘴奶香,人生不可谓不快哉。


聂怀桑抬头环顾四周,给江澄指了指,“你看那对联写的好吧?”


他抬眼望过去,看到对面防空洞,不由笑出了声:人生几何,恋爱三角。


那是用碎石子或碎瓷片嵌出图案,缀成对联,在阳光下闪啊闪,蓝丝领随风飘啊飘。


“怎么是蓝湛啊,他不是很正经的吗?”江澄一边拍着聂怀桑一边嚼着麦芽糖一边笑,声音含含糊糊的,被风吹的还带着点柔和。


“那可不,他哥给他做的,嫌他每次跑警报都只看陈老师的新书,太沉闷了。”


江澄又和聂怀桑嘻嘻哈哈笑了一通,把头低下了,刚巧翻了个页,容若写到“当时只道是寻常。”江澄赞了声写得好,喊聂怀桑一同赏一赏,两人啧啧称赞之时,余光不知为何瞥了眼蓝湛。


他坐在地上,弯起的膝盖上了个笔记本,靠着防空洞的墙,手里正拿着钢笔在写些什么,大概是诗吧,或许是日记。


飞机又呼啦呼啦飞过他的头顶上空,江澄没有太在意,只是低了低头,右手无意识摩挲着书本的纸张。有炮弹在他头顶掠过——


突然一双手按住他的手,冰冰凉的身体覆上他的白衬衣,灼热呼吸喷在耳畔。


他说——


“小心。”






“喂,你也来寄信啊。”


江澄拿手肘撞了撞身边的人,两人又并肩走在昆明清凉的晨光里。


“上回的事,谢谢你啦。”江澄蹦跶两下,甩了甩头,在晨曦中深呼吸了一口。


脚步声合二为一,路边小贩的叫卖声逐渐清晰,蓝湛道:“嗯,没关系,给父母寄信。”


“我家在湖北,家里有个哥哥和姐姐。”江澄踢两脚石子,抬头看蓝湛,“早失守了,我也好多年没见他们了。”


蓝湛的眉头平下又皱起,出言道:“毋须担心,抗战一定会胜利的。”


江澄又举目看天,说道:“但愿吧。”


天空深远,有轰炸机飞过,卖报纸的小童凑过身来,递给他们最新的报纸:“美利坚在华招募飞行员。”


江澄买了两份,付了钱,把报纸递给蓝湛。墨还温着,他轻身说:“若能报国就好了。”


蓝湛攥紧了报纸。


卖杨梅的女孩子的声音又响起来:“卖杨梅——”他们买了半框,边走边吃。他不知道,那样的画面竟成为了蓝湛后半生无数次梦回的场景。


从邮局回联大的路上下起了雨。荷花池里清水都要溢出来了,荷花却半露不露展着眉。边上有小街,小街有酒店。江澄喊蓝湛进去吃个酒。


江澄点了半斤肉,一壶清酒。他们一边吃着,一边聊着,从家里情况到学业顺利。江澄笑着问蓝湛:“以后想做什么工作啊,蓝湛。”


蓝湛看了看门外,雨下得更大了,酒店养的几只鸡正在门口看雨。他说:“我希望能和兄长一样继续留在联大教书。”


那天酒店的木香花真是香啊,太香了,太香了,太香了。他的眉目染过清酒的朦胧,他说:“蓝先生?”他复又眨眨眼,看向蓝湛,“我只愿报国。”


一棵好大好大的木香啊,爬在竹子做的架子上,把院子遮得严严的。密匝匝的细碎的绿叶,数不清的半开的白花和饱涨的花骨朵,都被雨水淋得湿透了。


他们坐着直到下午雨停,江澄请蓝湛去看电影。电影是联大的学生自己翻译的,傍晚在城郊放。那晚两人出发的极早,很快就到了电影院,电影播的是《魂断蓝桥》,男女主人公在蓝桥上交换电波的那一瞬,他们也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。


他们从那时起经常一起打球,一起去看电影,一起跑警报,一起上街寄信。蓝涣惊诧于弟弟突然变得开朗,江澄还被聂怀桑说是冷落了他。


无数个昆明的缠绵的夜,他们摩挲着彼此的眉眼,好像可以到永远。


江澄再给魏婴和姐姐的两封家信里都写到:我有了喜欢的人,他以后要留在学校做先生的。所以我也叫他——先生。


阿姐来信说:阿澄要好好照顾他哦,一定会幸福的。


魏婴来信说:我都还没女友啦!江澄你居然略胜一筹!


先生,先生,先生。他无数次这样唤他,带着寻觅到半生伴侣的娇羞欣喜。


那些时刻,蓝湛也幻想过要永远。





他走的前一夜在被子里反复亲吻他的眼睫毛。他走的前一夜在星空下叫了无数遍先生。他走的前一夜还是不停地爱蓝湛。


床头留着的信里写着:吾爱蓝湛亲启,我去参加驼峰航线的任务,速回,今年要一起过生日。见字如面,吻你万千。


他一下子红了眼眶,他去找哥哥,哥哥告诉他要放心,江澄不会有事。


“好男儿能遂平生志岂不快意。”


他想,好,我等你回来。


江澄和他还通过几回信,落款总缠缠绵绵的,每回都讲:吻你万千,还吻你万千。


他说:我马上回来了,我们要一起度过这个昆明的雨季。还有好多个,这辈子还有好多个。


他回信说:好,我等你回来。









他回来的时候正巧雨季结束的傍晚,一整个昆明都是明媚的夏风。栀子花也开,白兰花也开,牵牛花也开。街边坐满了乘凉的人们,冰西瓜让人心情舒爽。


他乘着夏天的风归来,扑进他的怀抱。





阶梯教室里是乌泱泱的人,到了自由提问环节。蓝湛示意随便问,有女孩子举手好高。


他叫那女孩起来,女生支支吾吾说着:蓝教授您好!我是陪男朋友来听您的数学讲座的,虽然我听不懂。


下面一阵笑声。


但是我们都很喜欢您的诗!女孩子又激动起来。问道:“您最喜欢自己的哪句诗呢?我记得您的散文中说过您与您的爱人一起走过半生倥偬,他常叫你专属于彼此的称呼。我们都很好奇这一段故事。”


蓝湛说:“我最爱‘叫天风挽你自在的漫游’。他因为这首诗才认识我。那时年少一语成谶,他最后选择加入空军作战部队,天风常常挽他漫游。”


他又扶了扶金属眼镜框,泪光浮动间好像看到昆明的雨季又温润美好。


蓝湛说:“我好爱他。我爱他胜过爱昆明多情的雨季。我最喜欢他叫我先生。”


他抬目与台下江澄四目相对。眼神流转间,昆明又是一个雨季,湿漉漉的缅桂花的香气飘进窗来。








END.

*西南联大 穆旦 我看



——————

斩尽三毒,方得澄心,祝我们的江宗主生日快乐

评论(10)

热度(164)

  1.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